上海四月｜假雷锋和真眼泪

昨天睡午觉的时候，上海在下雨，哒哒哒的下，很大很大。恍惚中听到打雷，心里祈祷雷公知晓应该劈谁，醒来后抓紧看看新闻，发现雷公劈了谣。

每天我都在期待一次好的睡眠，白天靠着工作可以勉强度日，到了晚上却停不下来在手机上刷上海。前天是搞神奇晚会，搞极端女权，昨天是永康路的爷爷给里委的电话，和一位在领导视察时不过是说了没饭吃和没有阳性公告便被带走的勇士，被拖着走的时候说：大家记得站起来。

谁记得，谁忘了，怎么站，没教过。

录视频的人在笑，仿佛在听脱口秀

上周末因为想帮更多老人吃上饭，写了篇简单告示，被转很多，很多媒体找过来，做了采访，我上次上报纸还是小学得烟台市十佳少年的时候。报道发出来的时候，我开始难过，评论区都是被感动的人，都说这就是正能量，年轻人很正向，国家有希望。

且不说正能量这个词的出处，单讲这次的事件，我帮老人是因为老人不会团购，需要团购是因为不团购吃不饱，不团购吃不饱是因为上面发的少，但领导上说物资不缺，所以为什么发的少？想必大家也都能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只能怀疑，就算我知道，这一切也上不了报。采访的记者都是很好的人，很强的好奇心和同理心，应该也有理想，但大象就在屋子里，我们也不是看不见，但只能绕着走，不但不能描绘，还得拉着手互相指路以免发生碰撞，“往右往右！再往左就撞着它啦！”

每一位记者都不想写好人好事的稿子，但在此时此刻发出这样的报道，不管长成什么样子，效用就是在发捂暖了的遮羞布，每一次阅读，我就被印在一块遮羞布的正中央。如果有什么后悔的事情，我后悔接受采访——当那位勇士因为斯文的喊声被拖走的时候，我还会收到微信，说好家伙，干得不错！甚至家人劝我考虑下借着这个机会考考公务员从个政，我说我连团都主动退了，我跟那场派对一点关系都不想有。

我现在甚至不想呼吁年轻人帮老人买菜，因为这种呼吁好比...好比什么我想不出来，但我确实不想呼吁，我只想领导上麻利点发物资，救病人，或者呼吁某颗大彗星麻利点飞过来，真的彗星你听我一句话，你要是过来，我们全球八十亿人给你跳谢谢你因为有你。

很多人是因为帮老人的文章关注这个号的，但我就是个假雷锋，我天天因为疫情的新闻哭着骂，还会躲到墙角拿出上面组织买的的蔬菜对着外地的叮咚买菜核实物价，想着疫情过去秋后明算账，小心眼，也不善良，不仅如此，如果不是疫情里不想看人饿死，我压根不愿跟上海老人讲一句话——我讨厌那些没有理由就排挤外地人的上海土著，讨厌教我别敲门而是学会按门铃的邻居爷爷，讨厌在电梯里莫名指责小姑娘的上海阿姨爷叔，我甚至不喜欢爷叔这个称呼——爷爷就是爷爷，叔叔就是叔叔，爷叔我叫不来。

有次去个阿姨家吃饭，她的朋友听说我女朋友是上海的，就拍拍我，说小伙子你可真聪明啊！说真的，在被这次疫情里的种种臭脚事件踩在脸上揉之前，那句“真聪明”还可以排得进人生屈辱时刻前三。

说回来，前段时间我确实试图用一些正向思考改善生活。比如因为食物购买困难，我便开始考虑，是不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可以更好地重拾吃东西的美好。但我心底的昆德拉马上就跳出来说，你妈的你个媚俗刻奇逼。同样的，我意识到因为封控下食物获取难，邻里现在有点像在山东时，互相帮助，互通有无，也算温暖祥和，这时候王小波也会跳出来说小伙子你睁睁眼啊？好事就是好事，坏事就是坏事，你他妈可别搞不清楚了。

我现在确实搞得比较清楚，也希望关注这个号的人能搞清楚，搞不清楚的话就算了，我本来就是个废物，话也说不清，万物丧志的意思就是天丧人间，没什么值得歌颂，医务人员也是，志愿者也是，被你们吹成神的团长也是，那些妄想装神却弄鬼的说着国本的人也是，大家都是可怜人，在你长大的国度，过一种次等的生活。如果真有什么值得歌颂，只有在一个个窗口发出的哭声、敲碟声、呐喊声、乱叫声和咒骂声。

昨晚唯一的宽慰：“一开始只有零星，突然之间，所有人就开始叫“

对了，前几天是王小波去世25周年，那天我很想写点东西，但薛嵩劝我，周年这种东西，没意思，再写昆德拉又要骂你，我说你们可都别说话了，我确实需要睡一场好觉。